早上8點鐘的時光,我來到了板橋地鐵站,當7號線的列車徐徐開進站時,我隔著車窗向里張望,一目望去,見己坐無虛席。心里十分沮喪“:哎,又不知道要站到哪一站才有得坐了,可憐我的雙腳。”我心里嘀咕著,看著車門慢慢打開,唏,有人站起來準備下車了,我松了口氣,進到車內坐好,安然四顧了一下,基本沒有人站著,我安心地閉上眼睛,利用點滳空余時間假寢養(yǎng)神。
列車風馳電掣地穿行于地下空間中,我耳聞報站員甜美的聲音報著一個個站的名字,車門在站點中開開合合,人進人出,匆匆的過客演譯著每天繁忙的行程。當車?跨姶逭緯r,我睜開眼睛,看著慢慢進入車廂內的人們,我感到好奇,因為毎到一站上車下車時,人們都會步履匆匆,怕慢了一拍,就上不了下不來,為什么這次會這么慢動作呢?隨著叮咚叮咚的警告鈴聲,我不由心跳加速,為他們緊張了起來。
我要求自己平息氣息,垂下了眼簾,此時,余光中一個輪子影入視野中,我抬目一看,原來是一臺電動輪椅正由一個高度障殘的年青男子慢慢開入車內,看著他熟練而又笨拙的手法,相信是一個操作己久的高手,只見他用基本己殘的雙手艱難地將原來擺歪了的坐騎,努力地糾正,輪椅在他的指揮下慢慢擺正了,再用雙手夾住一個布袋,放好在大腿上,最后將手機放到了布袋的上面,找出耳機,再次艱辛地帶上雙耳,調整好音量,然后安靜地進入自己的世界里。他所做的一切,放若常人兩分鐘之內準已完成,但這時,列車己開過了兩個站,我也要下車了。
看著這年青的小伙子,一個熟悉已久的身影瞬間跑出腦際,她就是我相識快二十多年的朋友,一個也是高度殘障的許敏兒。
二十多年前,為了讓丈夫病后能增強活下去的勇氣,我陪他參加了廣東生命之光俱樂部。俱樂部是為那些不幸罹患了各種各樣癌癥的康復者而設立的,為了讓會員認識自己的病況,好進行自我調理,俱樂部經常邀請各科目的專家開設了防癌康復講座,為哪些會員對科入座來學,從而認識同病的朋友,方便互相交流彼此抗癌的心得。從初建只有數(shù)十人,不到三兩年,俱樂部人員不斷增加,己超千多人,為管理方便,俱樂部按居住地段建立了若干個站,我和先生加入了黃花站,在這個站里,我認識了許敏兒。
她已是一個潺潺弱弱,如弱柳扶風之人。愛整潔的她平時出門都穿戴整齊亮麗,但因瘦骨嶙峋,讓人感覺衣服穿在她身上顯大了幾個碼,松松寬寬的。梳著運動型的發(fā)式,大大的眼睛顧盼流轉,給人一種聰敏過人的感覺。當大家熟悉后,才知道在這弱小的身軀上,曾經受了風霜雨打的她一生幸福的災難……。
8O年代,一些大專院;謴烷_辦成人大學,酷愛讀書的她在中山大學報讀了一些科目,渴求獲得更多知識的她,利用工余休息日趕赴學校上課。新婚才一個多月,只為求知欲望,放棄了周日與丈夫團聚的時刻 ,騎車從東山區(qū)飛去海珠區(qū)的中山大學求學,每周復此,風雨無阻。
又是一個周日,騎著單車來到了通往海珠區(qū)的海珠橋下,她輕盈地飛身下車,推著自行車慢慢向橋上方前進,此刻時間尚早,又是星期天,橋上推車前行的也不擁擠。利用這難得的輕松,她抬頭仰望天空,只見在蔚藍的天空中,數(shù)朵白云在低空緩緩飄來,碧綠的珠江水在腳下潺潺流淌,江面上偶爾轉來一兩聲匆匆趕路的貨船發(fā)出的鳴笛警聲,晨風送來一陣陣祥和清新的氣氛,她正深深地吮吸著這清晨甜潤的氣息。突然,一輛失控的大貨車窮兇極惡地從她身后碾壓過來,狠狠地把她撞到并把她向前拖行數(shù)十米,她即時暈死過去。
恬靜的環(huán)境被這突然而來的變幻掀起滔天巨變,正在行駛的車輛全部癱瘓路中,四面八方的人們急忙踴到出事現(xiàn)埸,為搶救傷員爭分奪鈔,喧囂的聲音把車底的重傷者從死神中拉回陽間,她孤伶伶地躺在車底之下,全身上下除了一雙眼晴還可自由轉動之外,四肢百骸已不屬她指揮,鉆心之痛已無法大聲呼叫,多次微弱的呼救聲,才讓人警覺到還有不幸的傷員被大家遣忘了。
經過掄救,人是活過來了,但是,她徹底地無法站起來,更別說行走,連自理的能力也喪失了,痛惜一個有著高挑身材又年青漂亮的姑娘,從一個美麗的新娘,變成了一個永遠要以輪椅相伴的重殘人,從此苦難和疾病永遠伴隨著她和她的家庭。常年輾轉流連于各家醫(yī)院里,沒有了工作能力,靠微薄的救濟金生活,輪椅,便成了她唯一踏足地面的與外界接觸的工具了。
盡管命運將她折磨成這樣,但自強不息和孜孜不倦的學習精神從沒有讓她停下步子,只要能坐起來,她便會在知識的海洋里放飛自己,遨游在藝海里拾貝而忘卻一切,十多年前,誰都不知微信和微博是什么回事,她卻艱苦地自學,終于攀上彼岸。并為廣東生命之光癌癥康復協(xié)會建立了一個網站,為一些初患癌病的朋友點亮了康復明燈,照亮癌友走出那段最絕望、最無助的日子。她的堅毅早已名揚四方,成為了不少人的偶像,屢獲嘉獎,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
幾十年的光蔭晃晃而飄逝,因為長期臥床,行動不便,讓病魔不斷的眷顧,遍身的傷殘又添多種病苛,但人前人后,從未見她傷心落淚或唉聲嘆氣,燦爛的笑容總讓人也為之染上璀璨的心情,這是我所認識的朋友——許敏兒。
為你感動!為你驕傲!為你喝彩!
記于2018年7月2號地鐵中 穗萍